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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故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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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故人

正是飯點,春華樓座無虛席。林辰拿出一片金葉子,便被引到了二樓的雅座。

果然如車夫所說,有說書與唱曲的。林辰落座時,說書先生的故事告一段落,一位抱著七弦琴的妙齡女子到得臺上。素手輕抹,便是幾聲錚淙,清心悅耳。只聽她邊彈邊唱:“青煙墟裏漸晚照,籠一原荒草。燈火何尋,當年人已杳。望梨花、開正好,亂紛紛、蝶飛蜂繞。獨坐春風,時光愁易老。”

一曲唱了,她撥弦慢敘,說的是戀慕長樂公主的某位貴公子,在漫長的時光裏,追尋長樂公主曾經的痕跡,在爛漫春日經過一片廢墟的心情。

曲子傷感,歌聲纏綿宛轉,贏得一片讚嘆。

讚嘆過後,有客人砸了一錠金子,指明要聽紫禁一戰中長樂公主沖冠一怒為藍顏的故事。

如此重賞,借地賣藝的一家子自然不會拒絕。說書先生持扇,少女撫琴,少年舞劍,將春華樓裏的氣氛炒得極為熱烈。

月圓之夜,紫禁之巔。白雲城主與西門吹雪的絕世風采。血霧茫茫中,長樂公主的淒艷絕烈。

隨著說書先生引人入勝的描述,諸人便似身臨其境。

林辰卻手撐著額頭,眉心緊蹙。

突如其來湧上的記憶令她暈眩。她不僅記起自己曾來過這個世界,還窺見了長樂公主的部份往事。

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林辰,不是長樂公主。

她只是短暫地代替了長樂公主,因此受到白雲城主的保護。以至於到了紅樓的世界,依舊受其恩澤。

她又是因為什麽來到這個世界?為什麽相遇?

倏忽人間世,一夢孤城遙。

曲終人散。暮色漸籠。林辰茫然走在街上,不知今夕何夕。遠遠飄來老者略帶嘶啞的歌聲:“荒城月,寒鴉野草人煙絕。人煙絕,霜風掠過,舊時宮闕。三春曉色清秋節,香絳疊袖如花靨……”

“這位姑娘,要坐車嗎?”樸素的馬車,微胖的車夫。令她想起假裝成車夫照顧她一路的白震。

林辰點點頭,上了簡陋的馬車:“帶我到一家幹凈的客棧吧。”

“好嘞。”

蹄聲得得,車輪滾滾。林辰出神地望著車窗外越來越安靜偏僻的街道。

偏僻?林辰意識到不對勁時,車簾掀開,一股煙迎面噴來,她屏住呼吸,意念調出游戲背包的面板,擡手點向解毒丹。但這迷煙十分霸道,才一瞬就感到神志昏沈,手指顫抖,點到了金元寶一格,幾錠黃金落入掌心。手臂卻無力垂下,元寶滾落。

她的腦中只來得及轉過一個念頭:“大意了修為沒有了她只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宅女……”便不省人事。下意識想取武器防身的強烈意念,卻讓背包裏的一柄匕首隨著解毒丹的瓶子一起掉了出來。

悠悠醒轉。耳邊有女孩子的說話聲與低泣聲。林辰聽了一會,明白大約是遇到販賣人口的組織了。她支撐著靠墻坐起,環顧四周。

陰暗狹窄的石室內,擠擠挨挨或坐或躺著十幾個人。都是女孩子,從七八歲到十五六歲的樣子。十九歲的林辰應該是年齡最大的。

與林辰前後醒來的還有三個人。兩個大點的女孩子一醒來就驚慌呼叫,接著哭了起來。更襯得林辰腳邊最小的女孩特別冷靜。她只是在最初醒來時猛地睜大眼睛,然後就安靜地坐著,默默觀察四周。

林辰瞅了她幾眼:皮膚雪白,眼睛烏黑,雖一身臟兮兮的舊衣服,但從坐姿卻能看出教養良好。

林辰暗嘆一聲。如果不是經歷過紅樓世界,受他言傳身教的影響,此時估計也穩不住驚呼無措了。但也因一直在他羽翼之下,警惕心毫無長進。這不,那麽大一個人竟然像小孩子一樣被拐了。

她開始清點能夠脫困的東西。

背包內,萬界交易器落在紅樓世界沒帶來,各種藥材都在。回春丹還有很多,基礎版的解毒散和回春散也餘許多。只是金元寶那一格已空,游戲出品的解毒丹和林容送的匕首都不見了。不說價值難以估量的匕首和解毒丹,單是金元寶,那也是好大一筆錢哪!

林辰瞬間心痛得難以呼吸。也反應過來應該是自己露了財引人註目了。忍不住咬牙:“該死的賊子!”

旁邊那最小的女孩子看了她一眼,又收回視線,默然靜坐。若不是年齡太小,就這臨危不亂的氣度,妥妥是小說中深藏不露的高人一枚。

林辰雖覺察到身邊小孩的註視,擡手欲摸摸她的頭安慰一下。小女孩頭一偏,沒摸到。

林辰沒在意。經這麽一遭,之前的茫然傷感一掃而空,專心研究背包裏的東西,該怎麽使用,才能讓自己和這群被拐的孩子們都毫發無損地逃走呢?

劍元力消失,火球符隱匿符之類已不能用;背包裏東西雖多,但都是些藥材礦石。以及用來傳音的工具、誘敵的傀儡。數來數去,zy交易給她的防身手電筒和阿爾的召喚卷軸能用來攻擊。雖還有一柄短劍,但沒有劍元力,也就比普通的劍鋒利一點。

配合小機器人的掃描,她獨自逃跑沒問題,但要救出這麽多手無縛雞的女孩,怎麽看都不可能。如果劍元力還在,配合隱匿符——對了,那柄短劍是他送的,屬於修真物品……

念頭一動,面板出現,指尖輕觸,短劍在手。

旁邊小女孩的目光又轉了過來。林辰沒管,自顧盤膝捧劍,閉目冥想。但是周圍低泣聲不斷,她著實沒那個定力。

咣啷一聲,門被打開。三名滿臉橫肉的壯漢走進來,掃視一圈,為首的皺眉:“這裏一半都超齡了。怎麽辦事的。”一人諂媚回道:“因為姿色不錯,特意留下孝敬您的。”為首的嗤笑:“是你們那東西癢了吧。算了,看在數量夠的份上,不合格的你們各挑一個。”壯漢大喜:“謝張二哥。”

於是,三名壯漢踏入石室,一人一個,猶如狼入羊群,拖著女孩子們出去。女孩尖聲哭叫,拼命掙紮。其中一人大踏步過來,目標竟是林辰。

掛著獰笑的油臉靠近,已經能聞到那滿口黃牙的惡臭。林辰握著短劍的手緊了又松,松了又緊。以她如今這戰五渣的體力,用短劍若不能一擊斃命的話……手中突然一空,林辰大驚失色,卻聽到一道童音說:“借劍一用。”

緊接著,眼前血花綻開,壯漢手捂脖子,卻再發不出聲來。

屍體轟然倒下,附近的女孩子齊聲尖叫。

在另兩名壯漢聽到動靜反應過來時,只覺眼前有什麽閃過,然後喉嚨一涼。他們到死也沒明白發生了什麽,死不瞑目。

林辰目瞪口呆。

小女孩甩去短劍上的血珠,轉過頭,冷淡地說:“你們自己逃吧。”又看向林辰,施恩般道:“你可以跟著我。作為借劍的代價,我會盡量保護你。”

林辰閉上因吃驚而張大的嘴,面無表情,跟在身高只到她腰間的孩子身後。

其餘女孩子們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也跟了上來。找到出口,拾階上去,彎彎曲曲,快到地面時,小女孩止住腳步,說:“噤聲。有守衛。”她回頭,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眾女孩,皺眉。

“怎麽了?”林辰用氣聲問。

小女孩道:“這些守衛只是尋常武人,要瞞過這些人的耳目不是難事。但是加上一群累贅,不被發現的概率是零。你確定要帶著她們?”

林辰訝然:“是她們自己跟著的呀。不是你默許的嗎?”

小女孩冷冷道:“我救不了她們。放任她們自己跑,會暴露你。”

“是會暴露你吧?”

小女孩不屑地看她一眼:“只要我想,你們都可以是誘餌。”

林辰:“……”

小女孩又說道:“救出你一個累贅的概率有九成。她們靠自己定然活不成,不如把她們殺光,你就有救了。”

“……”林辰:“小孩子別說那麽可怕的話。”

小女孩冷嗤:“看你年紀一把了,別這麽天真。”

林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——這破小孩,長得那麽可愛,說話怎那麽惡毒!什麽年紀一把?她才十九歲啊十九歲!

她氣得不行,小女孩卻已轉移註意力。忽回頭掃視眾人一眼,說:“有人過來了,不想死就別別出聲。”諸女孩下意識捂住嘴巴。

“張二幾人下去這麽久,去看看。特使就要到了,收拾一下帶過去,別弄得太難看。”說話聲與腳步聲一起傳來,越來越近。二名守衛推開地室入口的門,與林辰及諸女打了個照面。

守衛驚楞間,欲發出信號,忽然喉嚨一涼,再發不出聲,剛擡起的手臂也無力垂下。

林辰努力忽視那鮮血飛濺的一幕,隨著小女孩到了地面。卻是一座破舊的二進四合院。小女孩命諸女留在地道內不許出聲,她則去掩殺餘下的守衛。

林辰覺得她簡直是個人形掃描儀,比萬界交易來的小機器人還要厲害,畢竟小機器人除了掃描,不會主動殺敵。

約過了半個小時,小女孩回來,說守衛已經殺光,令諸人自行離去,生死自負。

諸女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懾於小女孩幹脆利落的殺人手段,沒敢多問也沒敢反駁,結伴壯膽,離開了破敗的四合院。

“你還好吧?”林辰擔憂地看著小女孩,“你的臉色好差。”

小女孩不答,身子晃了晃,向後倒去。

“餵餵!”林辰連忙上前抱住。忽覺頸上一涼,那柄短劍竟架在自己的脖子上。

“離我遠點。”小女孩低喝,嘴角卻滲出血跡。

林辰吸氣再吸氣,咬牙道:“小破孩,你手中的劍可是我的!”

小女孩沒說話,握劍的手卻多用了些力。

“行行。好心沒好報。”林辰沒好氣地松開她,退離幾步。見小女孩閉上眼睛,靠坐著屋檐下的木柱,擺了個姿式,應是在療傷。但沒一會兒,她整個人一顫,嘔出一口血,短劍也握不住,掉落地上。

“讓你逞強!”林辰嘀咕著,先把短劍收了,隨即取出一顆回春丹,但想她是小孩子,不知會不會藥力過猛,便換了一顆弱版的,餵給小女孩——她已半昏迷,只下意識地抵抗些許,本能卻把入口即化的藥丸咽了下去。

林辰蹲在一旁,雙手撐臉,看著她失去血色的小臉肉眼可見變得紅潤,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。

林辰沒忍住,報覆性地在那嬰兒肥的臉上重重捏了一把。不料小女孩反應卓絕,眼睛還沒睜開,已經扣住那只作怪的手。

林辰大叫一聲,小女孩回過神,連忙松開。

林辰坐在地上,剛那一下,痛得眼淚都生理性崩了出來,半邊身子都麻了。

小女孩看著臉上掛淚的林辰,有些不知所措。因自幼身邊的人都很強大,第一次遇見這麽脆弱的、扣了下脈門就哭的人。但她卻救了自己——能瞬間修覆內傷的藥價值連城,這種恩情定然要報答。

“抱、抱歉。我不是故意的。”約是極少和人道歉,小女孩艱難地解釋了一句,就沒話了。

林辰不理,麻木感消失之後,起身自顧往外走——倒也不是與小孩子計較,只是覺得丟臉而已。

但是,她都這般丟臉了,總允許她生一會氣吧。

小女孩跟著她。過了一會,又說:“我允諾,以後可以為你辦三……五件事。怎麽樣?你別哭了。三歲嬰兒才哭呢,這麽大年紀了……”

林辰回頭怒吼:“我哪裏哭了?還有什麽這麽大年紀?本姑娘正當青春美少女,你這小屁孩會不會說話!”

“撲哧!”

“誰?”小女孩倏地閃身往笑聲來處掠去。

一個男子從街角屋頂躍落,笑道:“一年不見,大有長進了嘛,小白。竟然還學會哄女孩子了。”

小女孩皺著眉,有些不高興的樣子,卻沒有再動手。

林辰望著那笑嘻嘻的、長著兩條與眉毛一樣英挺的胡子的男子,遲疑地道:“陸小鳳?”

“姑娘認得我?”陸小鳳有點訝異,卻也不那麽訝異。畢竟他名滿天下,認識他的、聽說過他的,數都數不清。

他本就在追查一宗案子,無意發現這個人販子窩點,還得到了“特使要來京”這一線索。因有要事,於是邊通知當地官府安置那些僥幸逃脫的女孩們,邊過來看看,不料竟遇到了好友的兒子——他的要事,本就是受朋友所托尋找失蹤的兒子。此時得來全不費功夫,剛才看他行動自如,也不似好友所說受傷的模樣。於是心情輕松之下,便起了玩笑之心。

林辰這才得知,這拽拽的小女孩竟是西門吹雪與孫秀青的兒子西門白。因被仇家設陷追殺,孫秀青眼見不敵,便將他扮成女孩子藏在一間花樓裏,發了信號後,自己則誘敵離開。卻沒想到遇上了拐子。

“為什麽要拜托你尋找?他們倆呢?”林辰奇怪。除了好奇心和熱心喜歡多管閑事這兩點,無論是武功和勢力,西門吹雪都比陸小鳳厲害吧,自己的兒子為何不親自尋找呢?

西門白也看向陸小鳳。他再強再獨立,也是個孩子,還是對父親盲目崇拜的孩子,比起陸小鳳,自然是希望自己父親大殺四方親自來尋他。

陸小鳳頓了一下,才看著西門白說:“你母親中了毒,十分棘手,所以……”

西門白臉上變色。他多麽明白自己父親的能力,能讓父親也覺得棘手的毒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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